晚风骨

文/今将图南

冬天的故事

祝大家冬天快乐 好久不见

 

 

01.

-“你望黄昏有灯,晚风有骨,玫瑰已有薄雾。”


半夜又犯了烟瘾,蔡徐坤模模糊糊翻了个身想去够床头柜上的烟盒,烟盒啪一声被带落在地板上,伸手过去只摸到还带着烟草气息的空气。

 

空的。

 

蔡徐坤套上随手扔在椅背上不知道哪年哪月的T恤打开门下楼,开门的时候门撞到门边的易拉罐,红色的可口可乐看上去在这个时候有种荒谬的可笑。蔡徐坤盯着那个罐子看了半天,一脚一脚重重踏过去,然后把它踢飞。这种小孩子赌气般的行为换谁都是莫名其妙,但大抵是想做便做了。门在身后关上蔡徐坤睡得朦胧的脑子才想起,好像没有带钥匙。

 

小区里永远亮灯的店想都不用想便是711,机械的声音响起来说欢迎光临,划破了这夜里的静寂无声,径直走到收银台边,透明架子上空空如也,售货员有些抱歉的对他说说今晚烟卖光了还没来得及进货。蔡徐坤摆摆手表示没关系,将手重新缩回厚重的羽绒服口袋里一摇一晃走出大开的玻璃门,机械女声又在背后重复欢迎光临,但这次没人再进去了。

 

十二月底的风瑟瑟过境也带不起半片飞虫残缺的翅膀,帽子压迫有些过长的刘海扎进眼里泛起一片酸意,明明手都放进口袋里却还是僵硬得几乎失去知觉。蔡徐坤回头看了看便利店的灯,轻微的散光让灯牌在夜里的光软成一片破碎光晕,无法捕捉。

 

大冬天的夜晚买一罐在冰柜冷藏许久无人问津的可乐这种行为似乎真的不太符合季节,蔡徐坤无视身后售货员带着点探究和惊讶的目光,摇摇晃晃又走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忘记带手套了,冰凉的易拉罐身触到指尖传来一丝轻微的刺痛,险些让他拿不住手里的圆柱,躲在小区路灯的光下慢慢悠悠喝一罐可乐,这怎么看都显得很行为艺术。可乐有点消气了,只有些微气泡带着甜气在嘴里爆开,原本舌根泛着的涩意也被跳脱的气泡和甜味冲刷淡掉些,蔡徐坤暗嘲自己这么大个人戒不掉烟就算了,还戒不掉小孩因为贪婪甜味和气泡爆开的感觉而喜欢上的可乐。

 

他原本还是不太喜欢的,只不过念书时候朱正廷就很喜欢可乐,他帮朱正廷买的时候自己口渴又懒得思考喝什么,就买两瓶可乐。艳红的瓶身捏起来的声音划破空气里的冷,气泡爆开仿佛带着温度。朱正廷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喝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可乐的。

 

羽绒服口袋里捏到被自己揉成一团的纸条,上面的字七歪八扭的带着几分故意写成这样的意思,是朱正廷以前开玩笑送他的跨年礼物,无限请喝可乐卷。当然朱正廷的可乐都还是蔡徐坤一个人包了,朱正廷到头来好像也只请过他一次。

 

骗人。但估计也就他还会把朱正廷随口的俏皮话记着还想朱正廷当真了吧,朱正廷说他偶尔孩子气偶尔固执,这么看来只对了一半,他确实固执又孩子气,但是却是一直都这样。

 

大半夜不锁门不带钥匙还敢往外跑的应该也就他蔡徐坤一个了,推开门摊在沙发上,身下是自己乱丢的各种外套,巴宝莉大概都被他压出褶子了。有什么东西在衣服底下硌着他的背,蔡徐坤皱着眉伸手在一堆软绵绵乱糟糟的衣服里一阵摸索,是一个已经被压得扁扁的空可乐罐,跟他刚才喝的那瓶一样的包装,只不过罐身上印着的白字却是独一份的。

「模糊的迷恋你一场,就当风雨下潮涨」

 

易拉罐的拉环早就被拉开过了,至于那个拉环,当时朱正廷自己拿了去说要当做纪念的。蔡徐坤几乎是连苦笑一下的力气都失去了。过往里水雾弥漫泛着潮湿的味道,空气里有不知名昆虫的残翅,清冷月牙美则美矣却惯只会冷眼旁观。似乎连自己的鼻息都是冷的,生命力失去原本众人所以为的蓬勃生机,一潭死水。只有泪带着短暂的热度将微冷的脸解冻,水渍很狗血地在寂静的屋里滴出轻微声响,随手捏在手里的那件白衬衫沾的红酒渍都已经被晕成了深色。他又忘记洗了。

 

夜色下飞蛾身姿妩媚似在勾引那盏光芒微微动摇的路灯,一丝丝光路散在漆黑里,那晚的月亮下落不明,月下的人也不知所踪。兴许是散在了月色里。蔡徐坤喝完今晚的最后一口可乐,手边有一只完整的烟盒,旧包装的万宝路原封不动,在今晚被翻箱倒柜的蔡徐坤重新找到。

 

忽然想到世界末日,以前朱正廷说过,世界末日一定不会在冬天的,是玛雅人算错了,又兴许是石板刚好就那么凑巧的写到了那一天的日子而后人就稀里糊涂当了真。冬天虽然不如春天万物初生,不如夏天枝繁叶茂也不如秋天热烈似火,但自有自己一番沉静光景。那个时候蔡徐坤搂着朱正廷的腰,手心是朱正廷身上穿着的那件针织衫的温柔触感,朱正廷窝在他怀里朝他被风冻僵硬的耳垂吹气,眼睛里有漂亮的光,那晚的夜空缺了些东西,大概是月亮吧。

 

朱正廷一直待在屋里整个人窝在蔡徐坤怀里像只暖洋洋的大猫,嘴角有来自桌上那只玻璃杯里的温润水汽匍匐,脸颊被暖气熏得泛红。蔡徐坤抱紧他的腰去骚他的下巴,朱正廷拍开他的手他复又缠上去。朱正廷主动转过来将嘴角那点水汽渡给他,蔡徐坤去咬他耳垂的时候模模糊糊说了句你是不是又偷喝可乐了。

 

朱正廷不承认也不否认,小孩耍赖般从鼻间哧出一声轻快昂扬的笑意,反过来将蔡徐坤压倒在布艺沙发上。乱堆在沙发上的衣服布料摩挲出细细碎碎的声响,空气里又是平添了几分暧昧姿色。

 

那时候真是心大,只要是相拥着,在逼仄的沙发椅上也能凑在一起睡上一宿。相拥取暖的大猫。

 

蔡徐坤盯着那张都有了些年岁的布艺沙发,上面依旧按着主人的旧习惯乱七八糟堆着属于各种季节的衣服,棉织品堆在一起暖不起室内的彻骨清寒。电子钟的光是无情又刺眼的亮白色,显示着四点五十三。

 

早知道就不买白色光的电子钟了。

 

蔡徐坤有些烦躁地从头顶扯下了毛乎乎软绵绵的眼罩随手一扔,划出一道弧。一卷床上永远没有叠起来过的一大团珊瑚绒大棉被,连翻身的声音都是不耐的。

 

蔡徐坤又开始稀里糊涂地做乱七八糟的梦。一会是飞机近得仿佛要从他头顶掠过顺走他用来扎苹果头的胡萝卜发圈,朱正廷的胡萝卜发圈。一会是他把朱正廷抱在怀里朝他耳窝里呼热气儿痒得朱正廷在他怀里乱钻。脸盆里出现的是少年的脸,发尖尖上的水珠子掉下来脸皮子就迅速皱成很难看的模样,连呼出的气都泛着潮意。他想起那一班朱正廷执意不愿的早班机,金色水龙头里流出金色的莓子,又模糊了少年的脸。

 

早班机还是晚班机,有什么关系呢。

 

 

02.

-“如是枕边幽谷,眼底有湖,良辰美景有无。”


要是一定要形容一番,那么那个俗气万分充斥红尘气息的一见钟情,大概就是这个故事稀里糊涂,没什么仪式感的开始。

 

那晚上的月光刺眼的如有实质,空气里有回南天潮湿空气腐败青草的味道。朱正廷慢悠悠地将手里扎眼的红色易拉罐丢离出手,可乐罐拉出一条漂亮的弧线,然后带着声响流星一般坠落。

 

肩膀上只背了单肩的书包将衬衫压出了两道平行的褶皱浅痕,领带挂在颈上有些勒人。路灯投出一片光,像朱正廷在数学课的时候睡眼朦胧看见黑板上老师画的圆锥曲线,空气里飘着微不可见的尘埃。清洁工今天估计又不知道去哪个角落打盹了,没有擦亮的走廊玻璃浮出一层朦胧夜光。只不过随意投出去的一眼,他看见了一个男人,他没见过的,很好看的男人。

 

看不清他烟盒上的图案,只知他靠着路灯对面稍暗下的那片墙里点着了手里的烟,烟雾模糊了原本细致的脸部轮廓,昏黄路灯给他的五官抹了艳色,那般光景,好看到不可思议。

 

就像爱神路过人间,不过是凑巧在朱正廷身边燃起了一支烟,更将朱正廷世界里缺了的光点在了原本该出现的地方。

 

朱正廷一直很喜欢抽烟的男人,就像春光乍泄里暗黄灯光下模糊在烟雾里的梁朝伟和张国荣,朱正廷第一次发觉原来男人也能好看成这样。

 

月牙弯到嘴角,那抹颊边痣徒增几分让人挪不开眼睛的漂亮神色。偏偏他眼里又是静极的湖,浩瀚星辰不及,下一秒便被卷走。突如其来的山洪三月初的春潮,携人心骨,不知其所起,甘愿为阶下之臣。

 

低头的时候额发同睫毛纠缠在一起拧出一片让人不适的痒意,朱正廷没忍住伸手去揉红了眼角。再抬头时,那人似乎已经过了一根烟的颓靡,火星在地上被碾得寥落无痕,那男人微低着头走过了那片光。

 

那男人不像朱正廷还留着温顺的顺毛刘海长得仿佛要一头扎进眼里,背头似乎是为他专门打造的一般。即使有几丝不太乖顺的垂下来也无妨,添多一份艳丽罢了。

 

白天留下的痕迹已经快被抹干净了,温柔晚风里,唯黄昏华美而无上。

 

风又起了。

 

怪物吞噬了一千个月亮,只剩下最后一个,站在悬梁之上,温柔充满天空,被埋葬在浩瀚银河之中。 ​​​

 

 

03.

-“好梦悄然随,小船摇入窗。”


蔡徐坤这次回家又给朱正廷带了可乐,艳红的罐子被捏在蔡徐坤手里都少了原本的几分俗气。带上从不属于自己的乖张荒谬。朱正廷在沙发上打了个滚,头发炸起来像床头歪歪扭扭的泰迪熊。素白手指扯上蔡徐坤半松开的领带将他带过来窃取爱人心漫溢的爱意,落地窗旁是这座城夜夜未休的光景。喜忧参半,未知来日。

 

闻到蔡徐坤身上似有若无的酒味,朱正廷不太满意的想退出男人的怀抱却被牢牢禁锢。孩子气耍赖一般拍上蔡徐坤的背,语气里听不出真的恼意,更像是在撒娇。

 

“撒开。”

 

“不。”蔡徐坤倒也学着他的根深蒂固,唇擦过耳边是绯红的桃色曼妙,小朋友温软的鼻息近在耳畔,是小时候街角小卖部里大白兔奶糖第一口的甜软温柔。

 

落地窗旁落着半塌着的大棕熊,抱起来棉花腿拖在地上拉出很长一道影子。外面在半夜飞车的不知哪家纨绔公子哥叫嚣着划破路灯的昏黄静谧,车灯在路过窗口时带着水雾迷离了空气。潮湿的柏油路水井盖积着浅浅一滩水映着高高挂起的红色灯光。

 

城市里总有神态各异的人儿,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的小爱人,他的小朋友就在他身边。蔡徐坤的电脑发出专属于凌晨的冷冽白光,朱正廷抱着书窝在一边的懒人椅上,漂亮落地灯投下的是暖意,嘴里磕磕绊绊的背着明天要默写的文言文。过会儿又要把书一扔,光着脚在木质地板上踩出啪嗒啪嗒的清脆响声,扑去蔡徐坤后背上问他要不要一起喝可乐。

 

蔡徐坤在加班做明天早会的预案,穿着自己衬衫的小朋友连扑过来的力道都是他所熟悉的。软软头发带了一点点手感极好的卷,蔡徐坤看见小朋友眼里比电脑屏幕更亮的光,手不自觉摸过去,像安抚小猫一般捏小爱人的后颈,温声软语:“正正,喝这么多可乐一会你又要在睡觉的时候一直冒泡泡打嗝。”朱正廷扁扁嘴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刚想再使使美人计骗他就范,面前人忽的凑近,温软热度一触即离。半掩映在光下的五官像极了朱正廷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因为距离靠近而压低了的声音是会让人脸红心跳的绝佳。

 

“正正乖,嗯?”

 

“你老是把我当小孩儿。”朱正廷虚瞪了他一眼,随手抓起蔡徐坤放在桌边的烟盒去砸他。蔡徐坤条件反射般伸手接住,朱正廷却又想到了什么,笑盈盈又将手环了上来:“坤,我想看你抽烟。”

 

不知道小朋友大晚上又闹什么花样,万宝路的薄荷味在嘴里爆开。南方回南天的潮湿气息被弱化,电脑边咖啡升起的水雾还在袅袅婷婷,朱正廷已探身过去吻住了蔡徐坤的唇,微凉的薄荷钻进鼻腔,还有Burberry香水些许的浅淡残留,是蔡徐坤的味道。蔡徐坤反手在实木桌上按灭了烟头那点星火,手下将小朋友更用力的,靠近了自己。

 

被蔡徐坤抱去床上的时候朱正廷心里还惦念着他未遂的可乐,很有些委屈的想,蔡徐坤怕才是那个要使美人计的人吧。嘴里不自觉嘟嘟囔囔,又在蔡徐坤掀开被子搂过来的时候猫抓一般的力道挠了他一下,嘴里忍不住的嘀嘀咕咕。

 

“蔡徐坤你讨厌死了。”

 

温软羽绒被里蔡徐坤闷闷地笑出了声:“那正正呢,是可爱死了吗?”

 

噗的一声闷响是朱正廷在被窝里踹过去的声音。

 

落地窗的帘子被拉上,浅茶色的流苏摇摇摆摆,马路上红光切成了绿,水井盖的积水快要干了个透顶。晚风有骨黄昏如梦,灯下蕴了一世的柔,谁又在这个时候许了谁百岁无忧。

 

 

04.

-“星辰披覆小星浪,多久不见弯月亮。”


饭菜结上了一戳即破的一层不知名,固出了几分油脂的苍白。碗里的米粒被翻来覆去碾压早就看不出本样,就连托在下巴上的手都泛凉了。背后是门轻关上的啪嗒声响破了一室静谧,接着就是那怀抱将满心委屈的朱正廷重新环绕。

 

朱正廷被来人抱在还未散透凛冽寒意的怀里,满心委屈实体化就快要丢人的落下泪来。因为感冒就连鼻子也不听话,朱正廷愤愤地戳蔡徐坤被围巾包起来的脸颊低低的骂了句你这个骗子。蔡徐坤的大半张脸还沉在枣红的粗织围巾里,剩一双眼在外眼睫颤动,在他小爱人的头顶落了个轻轻的吻:“对不起了,让贝贝等那么久。”男人念那个读起来唇齿间都带稚气奶味的小名也好听得不可思议,带着能将脸熏红的热气层层交叠,无限温柔。

 

朱正廷喜欢跟蔡徐坤一起上街的感觉,故意去搭明目张胆的同色系情侣装,被蔡徐坤牵着手将手塞进宽大的羊绒大衣口袋里。买一个冒白气的红薯将热气呼呼呼吹到蔡徐坤脸上看他眯眼睛的样子,心想蔡徐坤连眯眼睛都是可爱的。挤在等待跨年的人群里的时候,蔡徐坤去给朱正廷买荧光棒,朱正廷靠在夜里亮亮的灯柱下看他,隔壁小卖部里模模糊糊的在放周董的歌。

 

喜欢在人群里你属于我的样子。

 

蔡徐坤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看,朱正廷立刻笑开了一张灿极的脸冲他用力的招了招手示意他快去。蔡徐坤远远看见小爱人这副激动样子内心有些无奈的笑笑。他想到他第一次见到朱正廷,小笨蛋才不是现在这副可以随意蹂躏的可爱样子。

 

路灯下的小少年还穿着校服,外套拉链固执的拉到最上面顶着下巴,松松垮垮的单肩背着看起来无甚份量的书包靠在墙下看着他,眼底有少年人的独特光芒。他说,喂,我喜欢你,你怎么看。蔡徐坤反应过来小朋友是在学情圣里的周星星,痞里痞气下有着一点点藏不住的那点,属于小朋友的慌乱。

 

“小朋友,不要看了几部电影就学情圣噢。”

 

还穿着校服的小朋友因着他的忽然靠近像啪地打开了某种开关般,暗红顺着脖子冲到耳根,还颇有脸充血的架势。蔡徐坤早就忍不住笑出了声。灯下的美人眼里笑意盛极,纵然是昙花一现,也值当惊艳半生。

 

 

05.

-“半生已觉恍惚,百年可有醒悟。”


朱正廷要走的那天,是个很不错的大晴天。蔡徐坤早上还是照常起床准备上班,出门的时候朱正廷靠在客房门边看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盯着蔡徐坤在门关换好了鞋,准备出门。

 

这次他没有跑过去替他看看这看看那怕他忘带了什么东西,只是靠在门边,看着。

 

“正廷,”蔡徐坤的声音再平常不过,就是平日里跟他说话的那种语调,对朱正廷说,“下午我还没有下班就不去送你了,如果你买了早班机,我还能去机场送你。”

 

我为什么要买早班机,我为什么要这么早起床去赶飞机,我又不是只能坐早班机。朱正廷在心里一声声地质问,但终究他还是什么都没说,目送着蔡徐坤拿了钥匙开门,再把门关上,还有远去的,皮鞋踏在地板上的脚步声。

 

朱正廷下午走的时候在鞋柜上贴了一张字条,说他到时候会把钥匙给蔡徐坤寄回来,冰箱里还有几板酸奶不喝的话记得丢掉。然后,然后好像也没什么了。

 

没什么了,这样就可以了。

 

朱正廷在飞机上问空姐要了一杯装了大半杯冰块的冰水,冻得他指尖都泛着彻骨的凉意。将杯子放在小桌板上,手下意识揣回大衣口袋里吸取暖意,指尖碰到了口袋里被他体温捂热了的一块金属,一丝不易察觉的刺痛。朱正廷捏着那块金属将它拿了出来,是属于易拉罐上的那枚银色环扣。朱正廷记得,这个环扣是他送给蔡徐坤的新年礼物,那罐定制可乐上的那一枚,被他收了起来。那只罐子,应该是落在蔡徐坤家了。

 

冬天还是结束了。

 

蔡徐坤哪天还是照常的上班下班,路过那家照常开着的甜品店,甜品店前的空气照常漂浮着软软甜甜的味道,楼下的电梯也照常走得慢吞吞,钥匙照常放在包的那个角落里。

 

也只有一点变了,开门的时候迎接自己的只有一室黑暗,落地窗的窗帘大开着,外边有车呼啸着路过,投下的光影纷乱嘈杂,油然而生的是从心头弥漫开来的孤寂荒凉。灯被啪一声打开撒了满地金黄,没有人来。

 

薄荷凉意在口中爆开的时候蔡徐坤想起朱正廷喜欢在他抽烟的时候吻他,凌晨的台灯刺着眼睛会疼,天空找不到一颗星星,却又好像伸手能触到云。

 

冰箱上贴着的好多五颜六色的便利贴朱正廷忘了收走,细细密密的字几乎都能让蔡徐坤想起朱正廷说这些话的时候飞扬又生动的眉眼。暖意让蔡徐坤微微弯了眼,这个小孩啊。

 

脑子里的朱正廷又忽然变了一副神色,是蔡徐坤不熟悉的,倔强又坚持的固执:“蔡徐坤,我不要你只把我当小孩子来看,我不是,我也不需要第二个爸。”

 

空气里可乐打开气泡冲出的时候扰了屋内干涩的气氛,蔡徐坤拿着朱正廷剩下的可乐站在落地窗边,想着他出门之后朱正廷一个人收拾好一切,自己拖着行李箱关门的那一刻,小朋友在想什么。

 

天黑得是越来越迟了。

 

 

06.

-“如是眉间有雨,秘密有树,童年光景有无。”


“正廷有他的山海,有他的重重山影,有他的万里波涛。如果可以,风给他,沙漠给他,天空也给他。是无拘无束的风,会下大雨的沙漠,和铺满星辰的天空。万物给他,让他自由。”

 

蔡徐坤后来在自己的日记里如是写。

 

他实在不能再留他的小朋友了,他的小朋友该有更广阔的天空。朱家千娇万宠长大的小少爷只是在高中那两年偶然的来过这么一个城市,高三毕业后家里为朱小少爷安排好最好的前程,小少爷就此离开,这座城市于他,从此变得平平无奇。

 

故事本该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那天没有擦净的玻璃窗朦胧,蔡徐坤没有路过那盏路灯下,烟雾没有迷离了他眉眼。那对朱正廷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晚归的夜,他会沿着暖黄的路回家,第二天再正常的回到学校,全然不知错过了谁。

 

人只要没有拥有过,那就没什么值得遗憾的。

 

 

07.

-“且让倦客入梦乡。”


这里的草莓酸酸涩涩的,吃的时候会卡在朱正廷留的有些长的指缝里。抠不掉洗不净,时间久了沉积了暗红颜色,朱正廷总忍不住去扣手,想去掉指缝里的突兀。

 

还有,他总是做梦。梦见自己还在那间屋子里,蔡徐坤收集的黑胶唱片一张张列在墙上。空气里还有薄荷爆珠散不掉的味道,沙发上叠着的毯子是朱正廷喜欢的。他看春光乍泄看得倒背如流,总喜欢窝在影碟机前抱着毯子跟着梁朝伟一句一句念心碎。茶几上的可乐咕嘟咕嘟冒着孤单的泡泡,盘子里草莓是甜的。

 

甜的,甜味会随着水流冲走,了无痕迹。

 

梦里的蔡徐坤在他旁边拨弄着黑胶唱片,站在暗黄光影里浅吟低唱,声音很好听。

 

蔡徐坤唱黄昏有灯,晚风有骨,玫瑰有薄雾。

 

还问风声可有出处,良辰美景有无。

 

声音最后的最后总是慢慢淡下去,只余下一句低哑的晚安,暗黄灯雾散开,是与过往不同的太阳。朱正廷又重新闻到了空气中酸涩草莓的气息,墙上也没有珍藏的黑胶唱片,客厅整洁得缺少一丝人气。没有半旧的影碟机和唱片机,没有在沙发上叠好的小毯子和一边堆成小山的衣服外套。

 

白色餐桌上的大红在苍白的空间里都显得突兀,红纸金字明明是俗气到不行的组合,却总在某个特定的时候被赋予了特殊而又幸福的意义。朱正廷路过餐桌时看了一眼桌上艳红的色调,把冰牛奶压在了上面。纸上晕开了暗色的水渍,悄然起了不易察觉的褶皱。

 

蔡徐坤的字还是很好看。朱正廷洗漱的时候对着浴室的镜子默默地想。

 

不知道那只落地窗边的大熊还好不好。

 

毕竟,这已经是第七个冬天了。

 

-End-

 

评论(44)
热度(396)
  1. 共9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今将图南|Powered by LOFTER